除夕夜,我蹲在陕西咸阳奶奶家只有一平方米大的小桌旁,对着一台三四十寸彩电,实时编辑着2019年央视猪年春晚的新闻推送。
奶奶就坐在我旁边,眯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分不清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年三十写春晚报道,却是奶奶第一次陪着我写。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啥是“歪非”。
过年前,相信很多人看过一部短片,叫《啥是佩奇》。片中,住在山区里的爷爷,为了满足孙儿想要一只佩奇的愿望,硬是把鼓风机做成了小猪佩奇,结尾感动了不少人。这次过年回家,我得到了一个奶奶版的故事,完全可以取名叫《啥是歪非》。不错,在奶奶的口音中,Wi-Fi的发音就是“歪非”,为了闹明白这到底是个啥,性格害羞的她费了挺大劲。
我是孙子辈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屁股后面跟着一串妹妹。长大后做了记者的工作,每年回家,年三十都有报道春晚的工作安排。奶奶住在一栋老楼房的一楼,平时信号就非常糟糕,哪怕是4G手机,只要坐进她家的客厅,立刻就会变成2G网。早年为了在奶奶家上网,我过年回老家,会跟我妹拿着上网卡躲在后院里用电脑。
于是,为了完成工作,每年年三十我的行程如下:起床上坟、回奶奶家帮忙包饺子、吃年夜饭,然后赶在春晚开始前回自己家,或者去有Wi-Fi的姑姑家写稿子。去年也是这样,我告诉奶奶:“晚上不回来了,写完都半夜了,姑姑家有Wi-Fi,方便点。”
就是因为这句话,奶奶记住了“歪非”。我听老家的妹妹说,奶奶为了给我弄“歪非”,先是趁着晒太阳时,向她平均年龄80岁的老姐妹们打听。这群老太太大多是儿女子孙不在身边的老人家,很多人连肯德基麦当劳都没吃过,所以,奶奶并没打听到“歪非”是啥。
在奶奶印象中,“歪非”跟电脑有关,可我老家这个地方没有卖电脑的,只有修手机的。后来,她又拿着自己的老年机,假装听筒听不见声音去修理,趁机问人家啥是“歪非”。因为奶奶发音不准,修理工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奶奶在说啥,脸皮薄的她也没好意思继续问。
再后来,有天趁着妹妹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奶奶一边给妹妹做西红柿鸡蛋面,一边不经意地问她:“你哥过年说要歪非,啥是歪非啊?”妹妹一开始也没想明白,就问奶奶是啥东西,两个人对了半天,这才明白说的其实是Wi-Fi。
于是,在妹妹的帮助下,家里终于装上了Wi-Fi。今年过年一回家,奶奶就拿着电话机旁已经翻到破旧的小本子给我,笑着说:“今年咱家也能上网,有歪非了。”看着电话簿最后一页上记着的一串密码,我的鼻头突然就酸了。
在互联网发展无比迅速的今天,或许你很难想象一个连Wi-Fi都没有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但我们那里确实有许多像我奶奶一样的老人家不知道Wi-Fi是啥,也不懂上网。可即便如此,当子女儿孙有需求,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提出了一个小要求,这些“落后”的老人家们,依然会想尽办法来满足我们。就像我奶奶,终于为我找到了“歪非”。
所以,今年年三十我的行程,变成了下面这样:起床上坟,回奶奶家包饺子、吃年夜饭,然后和奶奶一起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