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人类文明史,也是一部人与自然协同演化的饮食史。开辟草莽,渔猎促成人猿揖别,点燃人类早期文明的星星之火。然而,近代以来,随着迅疾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人类在侵占野生动物栖息地的同时,还对野味趋之若鹜,于是,密林深处、汪洋大泽的野味通过偷猎、圈养、贸易等渠道鱼贯而出,聚集餐桌,使得本就数量稀少的野生动物更是难觅踪迹,不少物种甚至被吃得濒临灭绝。
物以稀为贵,诸如“龙虎斗”之类的野味,名称生猛,材料难得。觥筹交错间,招待者尽显地主之谊,受邀者倍感礼遇与重视,双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野味背后的身份与标识吧。当然,也有不少人沉迷于“以形补形”“越野越补”的古老执念,将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水中的野生鱼类,悉数化作盘中餐、腹中物和想象中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滋补佳品。
野味曾经是特定生态群落原住民的重要蛋白质来源。例如,在居住于加拿大北极东部地区和格陵兰的因纽特人食谱中,海豹仍然占有一席之地,植根于传统的捕猎海豹、分配食物塑造了其身份认同和文化方式。然而,这种极为特殊且小众的饮食习惯同因纽特人赖以生存的环境息息相关,并非人类社会饮食方式与习惯的主流。如今,全球的农林牧副渔业生产整体上品类齐全、营养丰富且运输便利,完全可以让我们不必依赖野生的飞禽走兽游鱼就能吃饱吃好。如果有人仍执迷于野味的滋补,且不说与健康、文明的饮食习惯渐行渐远,也与绿色、环保的生活理念相背离。
俗话说,“病从口入”。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与家禽家畜的生存环境迥异。在野外生存条件下,野生动物携带大量已知、未知的病毒,使得它们成为隐藏在自然界的“病毒库”。被科学家认定为几乎所有冠状病毒宿主的蝙蝠,在长期的野外进化中形成了可以与病毒和平相处的身体结构和免疫系统。可是,这些病毒一旦离开蝙蝠这个自然宿主,通过某种途径辗转到果子狸、穿山甲等动物身上,再经猎捕、运输、饲养、宰杀、储存、售卖、加工和食用等过程环节扩散,就可能在人群中突然暴发和广泛传播,造成难以想象的疫病灾难与自然生态危机。
野味贸易不仅威胁着人类的生命健康,也造成了地球生态系统的极大破坏。“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作为生物多样性丧失的重要驱动因素,野味贸易不仅使黑猩猩、穿山甲这些物种遭受灭顶之灾,也大大削弱了森林、湿地、草原等生态系统提供优质生态产品的能力。“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政府间科学与政策平台”(IPBES)2019年发布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全球评估》显示,大自然的衰退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有100万种物种面临灭绝危险。自然是生命之母,自然界的生态平衡犹如一张环环相扣的大网,任何一个物种都是网上不可或缺的一环,每种生物的灭绝都会使这张“生命之网”出现孔洞,从而给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带来潜在的生态危机。
文明,在战疫中前行。从鼠疫到埃博拉病毒,从SARS到新冠肺炎疫情,人类与病毒、细菌的斗争从未停息。在全球深度互联的趋势与背景下,潜伏在野生动物体内的病毒与细菌有了更多的传播机会和易感人群,塑造出全新的人类疾病图谱,对人类的健康造成复杂而深远的负面影响。痛定思痛,为预防上述重大公共卫生风险,我们必须将防范的关口前移,彻底革除一些地方一些人行之多年的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因为,保护野生动物,提倡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就是维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就是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美好地球家园,就是呵护人类自己。